文:严先云
“啪”,随着一声响亮的耳光,夫的眼泪刷刷流下来。
“我没那样走吗?”他委屈愤慨的声音让我禁不住泪流满面。
“知不知道,你那样落脚,摔地是两个人,滚楼梯地是两个人,摔倒咋办?”我瞪着他。
“你让女儿抓着,打我,是不!”他满是愤慨。
“你抬手就打,我脸上长的不是肉。”
“你唠叨。”
“你听话我还唠叨。”我已经泣不成声。
下楼梯,他右手按我肩膀,我右手牵他左手,左手帮他左腿下挪。每下一个台阶,落脚要正,每一个步都谨慎求稳。他左脚跟不离台阶,慌忙下落,身子突然往下一栽,我闪了几闪,心惊肉跳。
“这样落脚不行,脚跟也得离开台阶才行。”站稳之后,我边说边示范。
“啪”一记耳光,毫无防范之下,又重又响落在我脸上。
我身子又晃了晃,他跟着站不稳。他不顾身体晃荡,杨起手还要再打。每一次动荡,我和他都有滚下楼梯的可能。女儿看此情景,慌忙丢下轮椅,娘俩用尽全力强强按住他。他不断挣扎,每一次挣扎,都令人胆战心惊,我伸开巴掌。
他是个要脸面的人,哭着眼睛还看着楼梯,生怕有人来。我被悲伤侵袭着,倔强地望着他泪流。他为尊严受到伤害而哭,我为疼痛悲伤而哭。几个月来,不知挨他多少耳光,下手突然,巴掌又快又重。
楼梯上,泪眼对泪眼。
我很少落泪,尤其当着孩子的面。今天,我无法忍住满脸的泪水。
往事历历在目,曾经多么霸气骄傲的人!如今……打他,我亦心疼,我岂不知,满目山河空念远,不如怜取身边人。
女儿也落下泪来。她侍候父亲最多,挨打最多,难过滋味深有体会。她疼父亲,但对父亲暴烈脾气丝毫没有别的办法。
“不好好走路,以后学啪。”走下楼梯,夫不抬左腿,用垮摔腿,多次劝说无效,我激将他一句。‘
“学你爸。”夫的嘴巴从不吃亏。我爸爸二十多岁,遭遇车祸以后,走路也有些颠伏。“我爸比你爸强,不划圈。”
“他老人家,不那样,咋走!”夫说着,眼泪又一次如流水一样喷出来。
公公自幼腿残,一只腿短,细。他走路极具特色,短腿提起,往前划半圈,身子倾斜幅度很大,脚班班正正,前方落下,不歪不斜不立愣,落地的时候,带着响声。“啪。”是我对老人家不尊重,起的别称。
老天爷给个难堪,把生活抛下悬崖,抛到深谷。吃喝拉撒,对一个人,原本自然。对一个脑出血后,肢体后遗症病人,太过艰难。眼泪似乎是人生最多余的,没人喜欢哭。可他最近老是哭。心情不好,哭,想起某些事情,哭,提起一些人,哭。
“哭,哭,你爹可不喜欢哭泣的男孩,不喜欢你和他一样走路。你娘也不喜欢她的铁蛋蛋走路右肩高,左肩低,右脚一米四,左脚一米一。”我一急,把小品里的台词用上啦。还故意把一米四,一米一拉成长音。
父亲,是他记忆里最温馨的三个人之一。父亲,母亲,奶奶,他幼年最疼他的三个人,都早已驾鹤西去......
“能豆子。”他挂满泪水的脸露出笑容。
“肚子挺起来,眼睛往前看。”我发号施令,放开搀扶他的手。
“过来我抓着你。”他一下子又急了。
“自己走。”
“哪天把你腾倒了,不要你了。”
我不说话,后退,离开他两步。
“什么东西,这么狠心。”他更急,眼睛恨不得吃了我。
“你要腾倒我,我懒着你干嘛。”我又离开一步。
气愤,无奈,难过,妥协的表情一一在他脸上展现。
“不腾倒你,过来吧。”他放低声音。
“不腾倒我,也行,你自个走两步,走两步。”我引诱他。
他开始抬腿,一步一步。“加油,加油……”我心里喊着,暗暗给他使劲。
“走两步,再走两步……”
在我声音引诱下,他一点点往前挪,女儿后面间隔两步,倒拉着轮椅紧张跟着。
“疼,屁股疼。”走了一百米,他站住不干了。
“你给鹅样,老撅腚,还能不疼。”我学他头往前伸,屁股翘起来。
“能的你。”他气不得,急不得的样子。
“看跟谁学的,啥样的师傅,出啥样的徒弟,白跟你一起混那么多年。深的学不来,皮毛还不会。”我逗他。
“那倒是,笨的你。“他头一甩,得瑟上啦,脸皮超厚。
“立正,站直,腿,轻抬,轻放,往前走,拿出男人的范来。”我拍拍他的肚子,改变战略。
他不情愿抬动步之。以后的路,很难走。但我相信,他会一点点好起来。
沉思往事立残阳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看得见开始,猜不到结局--……夜晚,立于窗前,沉思往事,人生真真无常,犹如做梦一样。
夜风习习,夜自黑,一点落寞,哀伤慢慢滴出来,随着泪珠弥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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