急诊医师值班日志104期一瓶啤酒引
一瓶啤酒引发的少女之死
一瓶啤酒是怎么引发少女之死的？很多人会说酒后呕吐窒息？不是。心跳骤停？不是。脑出血？也不是。答案是胰腺炎。耸人听闻的样子，却是真实的故事。
某个初夏的上午，急诊室同事接诊了一个19岁的女孩，上腹部疼痛五六个小时。女孩自己跟医生“坦白”：昨晚朋友聚会，喝了一瓶啤酒，半夜就开始腹痛，怎么也忍不住，到后来开始呕吐。急诊室同事一检查，真是“来者不善”！中上腹明显压痛，血淀粉酶明显升高，腹部CT更加明显表现出了急性胰腺炎的样子，甚至，胰腺已经出现了坏死的表现。这小小的腹痛背后竟然是来势汹汹的急性坏死性胰腺炎，此时距离女孩喝酒才过了短短七八个小时。
究竟什么样的胰腺炎具有如此可怕的破坏力？
其实这个女孩真是太不应该。明明已经有过两次急性胰腺炎住院经历，而且每次发病都与饮酒有关，但这一次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，甚至这一次，她没想到咕咚咕咚喝下去的酒已经变成了摧残她生命的毒。
入院后，女孩的病情急速恶化，很快出现了休克、急性肾功能衰竭、凝血功能障碍、呼吸衰竭。没过几个小时，腹部皮下出现了大片出血瘀斑，出现了腰肋部皮下淤斑征（Grey-Turner征，见图1）和脐周皮下淤斑征（Cullen征，见图2）。这些表现都是重症暴发性胰腺炎的强烈信号。尽管我们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，但没有想到这一切来得那么快。全院专家会诊，抗休克、抗炎、纠正呼吸衰竭、升压补液、抑制胰腺分泌、中药芒硝腹部外敷等……我们知道死神已经降临，因此争分夺秒地抢救。然而，所有的努力仿佛是一颗石子丢进深潭里，甚至都激不起一点涟漪。
升压药的剂量越用越大，但血压根本没有上升的势头。女孩的腹部越来越胀，很快无法呼吸。使用呼吸机后，即使将给氧浓度调到了%，但她的低氧血症怎么都纠正不了。将近20个小时，每一秒过得都格外空洞。仿佛能听到死神在叩击大门，噹！噹！一下比一下响，一声比一声近。
她最后还是离开了我们。这是我从医那么多年遇到的病情最重、恶化最快的急性爆发性胰腺炎。
我想，在看到这里之前，大家可能都没有想到过急性胰腺炎会如此可怕。是的，重症急性胰腺炎特别是暴发性胰腺炎死亡率是非常高的，往往数天内就死亡，有的会突然死亡。急性胰腺炎也是引起猝死的原因之一。
我对急性胰腺炎有些恐惧是因为小时候的记忆。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，我还是个初中生，当时医院（现叫宁波市第二院）图书馆的老房子内。邻医院的医务人员，聊天的主要内容也就是工作上的事情。有天早晨，我在洗漱时听到邻居在说：某空军基地的一名高级军官不明原因死亡。当时值中国历史上的一个特殊历史时期，人们的思想还是受政治运动的影响，一遇到这样的意外第一反应就是敌特分子在搞破坏。为了查明原因，对死亡军官进行了尸体解剖，结果令人非常意外：急诊胰腺炎引发突然心脏骤停（急性胰腺炎有时可以没有任何症状突然致死）。一个空军的高级军官就这样，睡下去后再也没有醒过来。虽然人们并不清楚究竟什么原因导致了这场悲剧，但从那以后，急性胰腺炎在懵懂的我心里留下了可怕的印象。
我们再来反思文中女孩的死，究竟是什么让她的胰腺炎成为急速死亡的导火索？当然有其客观的自身的原因:该患者有过二次急性胰腺炎住院的经历，病情都是很重，每次都是喝酒过多所致。第二次出院时，医师曾开出了禁酒令，反复叮嘱她绝对不能再喝酒。遗憾的是，这个年轻的女孩并不知道珍惜，时间一久，当时的伤痛全然遗忘。贪图一时的痛快，侥幸以为一瓶啤酒总不会有事。哪知这种侥幸带来的却是注定无法挽回的后果。
哲学上的因果理论运用在生命中，就能让我们明白很多道理。珍惜与否，并不是整天咬文嚼字地表达，而是要落实在日常行为里——关系自己未来的行动。
但愿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智慧，明白当下的言行正关联着未来的某个结果。
(本文作者:宁波一院宗建平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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